曾國藩為什麼不稱帝,曾國藩為什麼不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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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1811年11月26日-1872年3月12日),他是中國近代政治家、戰略家、理學家、文學家,湘軍的創立者和統帥。那麼,曾國藩為什麼不稱帝呢?手握大權的他為何不造反呢?下面,小編將帶大家去看看這一歷史懸案的箇中緣由。

曾國藩為什麼不稱帝,曾國藩為什麼不造反


  先後恭請曾國藩乾脆反了清廷、自立為帝、另建新朝的勸進者,有王闓運、李元度、胡林翼、左宗棠、彭玉麟、曾國荃、鮑超、李臣典、蕭孚泗、楊嶽斌、李秀成等多人。

在中國華僑出版社出版的《光榮與陷阱:縱橫太平天國》一書裏説:“太平天國起事後,以疾風暴雨之勢打得清王朝搖搖欲墜,腐朽的八旗、綠營在戰鬥中往往一觸即潰,不經一戰。正是在這種形勢下,曾國藩編練的地主武裝——湘軍才應運而生,並發展壯大,成為清政府可以依靠的惟一軍隊,曾國藩也就成為當時的中國最有實力的人物,於是各種各樣的目光也盯在了曾國藩的身上,不少人視其為即將誕生的新主。按説,以曾國藩當時的權力、地位及其號召力,完全有條件‘黃袍加身’的,慫恿他當皇帝的部將和政客也大有人在,然而曾國藩卻都沒有答應,而是死心塌地做了一名大清朝的忠臣。”

在曾國藩(1811—1872,湖南雙峯人)的勸進者行列當中,第一位且又始終如一的當屬王闓運(1833—1916,湖南湘潭人)。王雖是經學大師,但更注重經世致用;尤其是實現其所謂“帝王之學”,用縱橫之術來輔佐識時務之人成就帝王之業。太平軍入湘後,曾奉清廷之命幫辦湖南團練,組織湘軍與起義軍為敵。王曾多次上書言事,得到曾重視;後因身系獨子,未能從軍,但從此與湘軍將帥保持了密切的聯繫。太平天國存在期間,他曾3次至曾駐地探視,並參與謀劃。據王晚年弟子楊度後來追述,當時王氏“擊劍學縱橫,遊説諸侯成割據。東南帶甲為連衡,曾、胡卻顧鹹相謝”,而王只好“笑起披衣下”。説的是王曾遊説曾國藩、胡林翼與太平軍“連衡”反清,割據一方。其進言當在咸豐五年(1855)冬王到武昌曾氏軍營探望之時。但曾只把王看作是狂放不羈的文士,雖詩歌唱酬,優禮甚至,而於其意見卻很少採納。所以王對曾,也始終只以後輩和朋友自居,未嘗甘為僚屬。

第一輪勸進高潮是在1860年安慶戰役之後。曾國藩剛進駐安慶英王府,就接到北京送來的緊急公文,説咸豐已於7月17日在熱河行宮駕崩,6歲獨子載淳即位,以肅順等8人為贊襄政務大臣。這一消息給曾及其湘軍上層人物以極大震動。在這軍事上的重要時期,朝廷卻發生這麼大變故,以後形勢將如何發展、湘軍集團應如何應對,無疑是事關前途命運的關鍵問題。曾分析了顧命大臣的份量與前景,他看到其中核心人物無疑是肅順。肅是滿人中極為精明幹練的人才,一向主張重用漢人,自己被授為兩江總督就因為他的舉薦。表面上看,肅掌權對漢官有利。但是,曾根據歷史經驗又認為,皇帝幼齡,總要設顧命大臣;等到皇帝成年,又會以顧命大臣為親政障礙,必然發生權力爭鬥,因為顧命大臣無不自恃功高而攬權;尤其肅順鋒芒畢露,剛愎自用,下場一定不會好。想到此,曾不由得隱憂重重。

因安慶被克,曾國藩進駐英王府,皇帝又死去,湘軍大將及與湘軍有關係的政客、官僚不斷往來安慶,議論激變的形勢。不少人都有意在這清廷幼主即位、人心未定之際,請曾取而代之。他們欲盛筵相賀克復安慶,曾卻以皇帝剛殯天而未許,只准各賀一聯。其幕僚李元度(1821—1887,湖南平江人)第一個撰成,其聯為“王侯無種,帝王有真”。曾見後立即將其撕毀,並斥責了李。在《曾國藩日記》中,也有多處戒勉李審慎的記載,雖不明記,但大體便是此事。李被斥,其他將領所擬也沒有一聯符合曾意;其後“曾門四子”之一張裕釗來到安慶,以一聯呈曾,其聯是“天子預開麟閣待;相公新破蔡州還”。曾一見此聯,擊節讚賞,即命傳示諸將佐。但有人認為“麟”字對“蔡”字不工整,曾勃然大怒説:“你們只知道拉我上草案樹(湖南人俗稱荊棘),以取功名、圖富貴,而不讀書求實用。麟對蔡,以靈對靈,還要如何工整?”蔡者為大龜,與麟同屬四靈,對仗當然工整。當年孫權寫信勸曹操取代漢帝,曹一眼便看出其叵測居心,説:“這傢伙是想把我置於火爐之上烤。”曾説湘軍諸將只知拉他上草案樹,話中含意正與曹語相似,可知湘軍諸將確有意勸進。

不久胡林翼(1812-1861,湖南益陽人)來到安慶。胡是湘軍中第二號人物,也是曾國藩知心好友,他們談起話來就更推心置腹,毫無顧忌。胡對時局和八位顧命大臣的認識與曾是一致的,但胡消息靈通,對宮中祕密比曾知道得要多些。他告訴曾八大臣與小皇帝生母那拉氏之間的尖鋭矛盾,指出可能會發生那拉氏聯合恭親王對抗顧命大臣的大沖突。如果宮裏鬧起來,鹿死誰手難以預料,反正亂子是一定要出的。曾聽得心驚肉跳,瞪着三角眼,不知何如。胡瞟了曾一眼,慢慢從懷中抽出一個信套,一面遞給曾,一面説:“來安慶前,左宗棠(1812—1885,湖南湘陰人)來了一封信,説他遊神鼎山新得一聯,讓我交你指正。”曾接過信套,從中抽出一紙,上面果然是左的親筆,只見寫着:“神所憑依,將在德矣;鼎之輕重,似可問焉。”曾讀此聯,不覺脱口稱讚:“好一副對仗工整的佳聯,聯語字頭,又恰好嵌着神鼎,妙極。”但當曾抬起頭來,看到胡那意味深長的微笑時,心中猛然一動,頓時悟出聯中的暗藏機鋒,不由得默然良久。胡見他不説話,也不便再問,遂又掏出一個信封遞上去,説:“我也有一副拙聯,不妨一起請教。”曾打開,只見此聯是:“用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曾略一品味,亦忍不住大聲讚賞,連稱“極妙”。胡驚問:“妙在哪裏?”曾回答:“九弟(曾國荃)攻破安慶城,殺了一些長毛,心裏老是後悔;你這一聯有如良藥,定可除九弟心病。”胡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一些,搖了搖頭欲言又止。兩天後胡要回武昌,曾與他送別,拿出左的聯語説:“季高的聯語,我給他改了一字。”胡打開一看,聯語中的“似”字已改成“未”字,變成“神所憑依,將在德矣;鼎之輕重,未可問焉。”胡看了放聲大笑道:“滌生,你這一字之改,把季高的整個意思弄顛倒了。”曾正色答道:“天地有位、陰陽有序,本來就不是可以亂來的;季高要將地比天,這就顛倒了,所以應顛倒過來。”胡知道,這話也是説給自己聽的。他送的那聯“用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同樣也是要讓曾在這變亂之年,以非常手段奪取地位,弭亂安民。但曾拘泥之心太重,不肯做這非常之事,看來他的話等於白説。胡於是提筆在曾修改的簽字旁大批8個字:“一似一未,我何詞費。”遂與曾相視一笑,拱手而別。

其實在湘軍諸將及胡、左、李之前,曾國藩的門生與摯友、水師大將彭玉麟(1816—1890,湖南衡陽人)已經勸進過一次了。彭與曾的關係非比一般,曾是他“一二知己者”。彭用情專注、持身謹嚴的品格,尤令曾欣賞。然而,就是這位他最欣賞的人,正是湘軍集團中最早勸其自立的。安慶克復後,彭被任命署理安徽巡撫,他派人往迎曾東下,在曾所乘的座船猶未登岸之時,彭便派一名心腹手下將一封口嚴密的信送上船來。曾拿着信來到後艙,但展開信後,只見信上並無上下稱謂,只有彭親筆所寫的12個字:“東南半壁無主,老師豈有意乎?”這時後艙裏只有曾的親信倪人皚,他也看到了這“大逆不道”的12個字,同時見曾面色立變,並急不擇言地説:“不成話!不成話!雪琴他還如此試我,可惡可惡。”接着曾便將信紙搓成一團嚥到肚裏。

此時,向以霸才自居的王闓運也來到安慶,第二次向曾國藩行其“縱橫術”。王5年前勸曾自立不成,遂去北京應試,雖未能金榜題名,卻得到權臣肅順的賞識,在其家教讀,用為心腹,甚受尊重。前時營救左宗棠,靠的就是王和肅的關係。王時常代肅擬寫奏摺,以致連咸豐帝也知道肅府中有位才華橫溢的“王舉人”。王自視甚高,不願做官,但自為肅看重後,結交內外官員、士人,此時已是名滿天下。一見曾,王便出語驚人:“國家大亂在即,我為大人謀一良策。”曾雖喜王的文章,但對他這種危言聳聽的態度很是反感。王見曾不置可否,接下去説:“皇太后要行垂簾聽政,大人想已知道。”他不待曾回答,繼續説:“縱觀史冊,女子臨朝,國必大亂。”王的幾句話便打動了曾,此人是肅順之“西席”,絕非道聽途説。於是,曾認真聽他講了慈禧太后與恭親王聯合,要推倒顧命八大臣,實行垂簾聽政的宮廷內幕。王站在肅的一邊,認為肅力矯弊政,重用漢人,是個難得的英才;但慈禧母以子貴,內結權臣,外援重兵,八大臣很難成為她的對手。最後王為曾指出兩條路:一是擁湘軍之重兵,入覲北京,申明垂簾違背祖制,而行顧命之制;或者乾脆在東南舉起義旗,為萬民作主。以湘軍之眾和曾氏的威望,天下必然響應……王眉飛色舞,喋喋而談;曾卻正襟危坐,以食指蘸杯中茶汁,在桌子上點點劃劃。不多時曾起立更衣,王便站起竊視桌上,只見上面竟是一連串的“狂妄、狂妄、狂妄……”王搖頭苦笑,遂不辭而去。

曾國藩終生服膺理學,一向以忠君愛國的衞道士自居。勸他做那犯上作亂、青史不容的“逆臣”,無疑違背了他一生賴以立身的信仰和原則,他是無論如何難以接受的。而且,越是隨着湘軍勝利在即,曾越是日夜不安、憂心忡忡。他熟讀史書,自然知道“功高震主”、“兔死狗烹”的前車之鑑。他也明白清廷始終對自己心存疑忌。金陵(南京)克復之後,自己與朝廷的關係將如何處置,這是一個讓曾寢食不安的問題。遠在曾國藩與曾貞幹率部東下之時,他就反覆告誡他們,實則也是自我告誡,一定要在鼎盛之時,杜絕驕橫自滿情緒,隨時準備急流勇退。他在給曾國荃的家書中,引證歷史上霍光等人因恃功自滿而遭不測的例子,教育諸弟要謹慎自勉,自惕自慨,不貪財不貪功,每日勞心自省,及時回頭看看,及時後退,方有可退之路。在給李鴻章、郭嵩燾等人的信中,他也表示了要功成身退的想法。

同治三年六月十八日(1864年7月21日)深夜,曾國藩終於接到曾國荃攻克天京的捷報。據説,那種既怕又喜的心理壓力,使他的手顫抖得打不開信來;而看信之後,那種且驚且懼的心情,又使他暈了過去。然而,那些驕悍的湘軍將領們卻沒有主帥這般思慮深遠,他們正沉浸在勝利的巨大喜悦中,等待着朝廷的厚封重賞。果然不出曾所料,當清廷的頒賞諭旨傳達到硝煙尚在瀰漫的南京城時,湘軍將領們全都傻了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大家都知道,咸豐臨死前曾留下遺言説,克復南京者為王。但此時朝廷卻只給曾封了個一等侯;給苦戰兩年、攻克天京的曾國荃封了個一等伯;李臣典、蕭孚泗分別封子爵和男爵;朱洪章、劉連捷、張詩曰、彭毓橘等加封騎都尉或輕車都尉。不知何故,同是封賞卻分兩道上諭,在另一道上諭裏,對僧格林沁、官文、李鴻章、楊嶽斌、彭玉麟、駱秉章、鮑超、都興阿、左宗棠、沈葆楨、富明阿等分別給以表彰和封賞,賞賜並不比曾國荃等低,如李鴻章就被加封伯爵。

曾國荃對自己的封賞很不滿意,牢騷話剛一出口,又一道上諭發到,直接點了他的名,指責他指揮失當,致使太平天國幼主等1000多人從城中逃出,並指責曾國藩奏報幼天王積薪自焚情況失實,責令他懲罰防守缺口不力人員;還説洪秀全佔據南京十餘年,外間傳聞金銀如海、百貨充盈,勒令曾查清報部,以備撥用。上諭中隱含殺機之處是:“曾國藩以儒臣從戎,歷年最久,戰功最多,自能慎終如始,永保勛名,惟所部諸將,自曾國荃以下,均應由該大臣隨時申儆,勿使驟勝而驕,庶可長承恩眷。”這兩道上諭在湘軍將領中激起了軒然大波。這些年來,湘軍將士挽狂瀾於既倒,遭受了説不盡的苦,同“長毛”拼過無數次血仗,死了萬千兄弟,最後不僅封賜不厚,反而弄出了一身不是。朝廷勒令他們查清南京城裏的金銀,逼着他們報部撥用。南京城確有不少金銀,但城破以後,早被湘軍數萬官兵搶走,分散到各自的腰包,多數已運回老家;而且他們這些將領正是最大的暴發户,能讓他們把吞下的財物再吐出來嗎?一時間,湘軍將帥羣情洶洶,思謀對策。

當曾國藩在南京城破、太平天國覆亡後,進入殘破不堪的城裏,全城餘燼尚未熄滅,頹垣敗瓦,滿目悽愴,不忍卒睹。有一天晚上,大約11點鐘左右,曾正要進入卧室休息,忽然湘軍的高級將領約有30餘人齊集大廳請見大帥。中軍向曾報告。曾即問:“九帥有沒有來?”九帥是曾之老九胞弟曾國荃(1824—1890,湖南湘鄉人)。中軍回答説未見九帥。曾即傳令召曾國荃至,然後才整裝步入大廳。眾將肅立,曾神情肅穆,令大家就坐,也不問眾將來意。眾將見主帥表情如此,也不敢出聲。如此相對片刻,曾乃命巡弁取紙筆,巡弁進以簿書紙,曾命換大紅箋,後就案揮筆,寫了一副對聯,寫完後把筆一擲,一語不發,從容退入後室。眾將不知所措,屏息良久,國荃乃趨至書案前,見曾寫了14個大字:“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國荃讀聯語時,起初好像很激動,接着有點凜然,最後則是惶然。而圍在他身後觀讀聯語的眾將,有點頭的,有搖頭的,有歎氣的,有熱淚盈眶的,也表情各異。最後國荃用黯然的聲調宣佈説:“大家不要再講什麼了,這件事今後千萬不可再提,有任何枝節,我曾九一人擔當好了。”

這段筆記顯示,南京城破後的湘軍,確曾有過擁立曾國藩做皇帝的一幕。可是在專制王朝,這種非常之舉是成則為王、敗則誅滅九族的,所以在筆記上看不見“擁立”字樣,而將領們也不敢説出口。曾國藩明知眾將的來意,也不説破,只用14字聯語作答,彼此之間都不點破。

此時還有一個重要的歷史人物——太平天國“忠王”李秀成(1823—1864,廣西藤縣人)也曾勸説過曾國藩自立。1864年7月19日南京陷落,李秀成被俘。他在湘軍的囚籠中寫了數萬言的自供狀,提出“收齊章程”,向曾乞降,並勸曾自立,還説自己願為先鋒進攻北京。嚇得曾修改了《李秀成自述》的後半部分,並不顧清廷將李押赴京城的命令,匆忙處死了他。

曾國藩之所以拒當皇帝,除去其頭腦中根深蒂固的儒家忠君思想的支配外,對現實的深刻認識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曾以他對清朝200多年曆史的瞭解,以他個人數十年的政治經驗,深知清政府對於洋人的欺凌、吏治的腐敗、民生的凋敝都軟弱無能;但對漢官的防範控制卻老謀深算,有的是辦法。眼下湘軍兵力在江南數省雖佔着優勢,但官文據長江上游,富明阿、馮子材分守揚州、鎮江,僧格林沁屯兵鄂皖之間,分明是清政府對湘軍早有防範。浙江的左宗棠、江西的沈葆楨早就與自己離心離德,被清政府拉了過去,成為湘軍背後的兩把利芒。湘軍號稱30萬,他能調動的只有10餘萬。這10餘萬人中,曾國荃、彭玉麟、鮑超等部是忠於他的。李鴻章雖然是由他一手扶植起來的,但真正到了關鍵時刻,李不一定會像彭那樣對自己死心塌地,很可能會站到朝廷那邊去。即使對自己的親信湘軍,曾此時也有一層隱憂。當年自己手創湘軍兵制,以有血性的書生統帶樸實少心竅的山民,的確使初起的湘軍虎虎有生氣,終於以少勝多,削平大難。然而他早已看到,經過長期征戰,湘軍已不復當年的朝氣,軍紀腐敗超過綠營,每到一地,他們燒殺淫掠有如盜匪,早已引起社會輿論的強烈攻擊。當初如果自己接受部下的勸進,打着驅除滿清、興復漢家天下的義旗,或許還會博得天下人響應;而如今靠湘軍這支名聲早已敗壞的軍隊為自己爭奪皇位,天下人誰會跟從?即使黃袍加身,恐怕也會重演趙匡胤與趙光義的故事。曾老九倔強狠毒,野心勃勃,要勝過當年的趙光義多倍。他能把黃袍加在自己身上,也就會隨時來奪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説不定結果落罵名的是我,得實惠的是他曾老九。

曾國藩轉念又想,南京剛破,清政府就要給曾氏兄弟顏色看,其實也不足為怪。清廷享祚200多年,有幾個像他這般手握重兵的漢人?這樣炙手可熱、功高震主怎能令皇帝放心?假若自己悍然自立,那正説明皇太后和皇上料事準了。如今雖受了點窩囊氣,但那畢竟是清廷的警告。若以朝廷的旨意而行,那自己就不會失去“功臣”之名,侯爵之位。

曾國藩思之再三,認為眼下最要緊的是讓朝廷對自己放心,而朝廷對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手中這10來萬軍隊。當時就有人言:“三千里長江上下,無一船不掛曾字旗。”這是清朝開國以來從沒有過的事情,怎能令太后、皇上放心呢?湘軍本來就不是國家的經制之軍,不過是為平“長毛”而臨時招募的應急之師,現在“長毛”已平,理應裁撤了。他回想起這些天見到的湘軍官兵趁火打劫的種種表現,感到這支軍隊也真該解散了,否則不知今後會給自己惹多大的亂子,添多大的麻煩。

想到這裏,曾國藩決定採取措施,自削兵權、利權、稍殺羽翼,以釋清廷之疑。

首先奏請裁軍。當時曾國藩的湘軍嫡系7萬多人,而鮑超、周寬世2萬餘人已赴援江西,由沈葆楨指揮;手中僅餘曾國荃統領的5萬餘,這正是清廷不放心的軍隊。8月先裁25000人,留1萬人守江寧,15000人為城外遊擊之師。到同治四年(1865)初,守城部隊僅餘2000人,城外軍也所剩無幾,到清政府命曾北上鎮壓捻軍時,曾可調動的大支武裝就僅剩下劉松山統領的老湘營了。

湘軍裁撤,軍餉也就不需再留。此年8月底,曾國藩首先奏請停解廣東厘金,這是一筆可觀的、也是湘軍軍餉中最可靠的開支來源。自1862年8月開始徵收,二年間共解銀120萬兩。曾請求停解,正説明他的誠意。清政府接到曾的奏請後,立即批准,諭旨還要曾留其三成作餉,曾也拒絕接受,以示“遠利權”的決心。接着,他又奏請停解江西半釐,即前不久同沈葆楨爭奪的那部分厘金,清廷也予以批准。隨後,曾又奏請停收湖南的“東征厘金”。由於曾國藩主動申請停解軍餉供應,多少平息了輿論對湘軍和曾氏的攻擊,清政府也不再追問南京的金銀了。

最後,曾國藩還奏曾國荃開缺回籍。國荃雖讀過幾天書,但學識淺薄,急功好利,老饕之名滿天下,不僅清廷對他最不放心,湘軍諸將也多與他不合。攻破南京後,他放縱部下淫掠,時人皆謂江寧財貨盡入其手,直搞得輿論沸騰,千夫所指。曾無奈,只好以病情嚴重為由,陳請國荃開缺回籍調理,以避開輿論的鋒芒,解除清政府的這塊心病。此舉正合清廷之意,於是立即批准。這本是曾的韜晦之計,暫時退避正是為了永久地保住其既得利益。但不學無術的國荃不解其意,在曾移住江寧那天,當着滿堂賓客大發怨言,把曾弄得十分狼狽。國荃帶着滿腹委屈和怨憤返回湖南老家,由於怨氣仍未平消,終致大病一場。翌年初清政府令國荃病勢大減即進京陛見,當年8月又簡授其為山西巡撫,他都託病辭謝不肯從命;直到同治五年(1866)調其為湖北巡撫才前往赴任。

曾國藩所做的這幾件事,無論是停解部分厘金,裁撤部分湘軍,抑或為曾國荃陳請開缺回籍,都是圍繞着“兵權”二字進行的,無非是像他以前對國荃所説的那樣,“設法將權位二字推讓少許,減去幾成”,以“善其末路”。但也僅僅是“推讓少許”而已,並非要完全放棄業已到手的權力,尤其是賴以起家的兵權。曾帶兵多年,深知兵權的重要。他之所以由在籍侍郎一躍而成為清王朝舉足輕重的封疆大吏,其關鍵就是自己手中掌握着一支軍隊。否則,即使他位至督撫,在清廷眼裏仍不過是一無足輕重的文臣。因而,他的裁軍僅限於江寧和皖南各軍,然成大吉、鮑超、江忠義、席寶田的部隊和老湘營仍有數萬之眾。這些軍隊名義上不歸他掌握,但統領皆其舊部,其影響力還是在的。曾對李鴻章的淮軍尤寄厚望,認為只要淮軍能承湘軍之續,李能紹己之業,使湘淮兩軍、曾李兩家聯為一氣,便可“中外之患不足慮”,任何人都無法動搖自己的地位。這也是曾當年大力培植李鴻章及淮軍的苦心所在。

最後一個勸曾國藩稱帝的大概還是王闓運。那是在曾平定太平天國、自剪羽翼、裁撤湘軍近1年後。捻軍起義又在豫、皖、魯中地區發動起來。清廷再次派兵鎮壓不下,便重新起用曾北上“剿捻”。正當曾準備北上時,王又來到他的軍營。王此時已是名滿天下的學者,曾見他到來極為高興,但因為前兩次“勸進”的經歷,曾自然有所警惕。但王這次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只是與曾討論學問。他對曾説:“公之文章,從韓愈以追西漢,逆而難;若自諸葛亮、魏武帝曹操以入東漢,則順而易。”曾起初聽得津津有味,頻頻點頭。的確,學習辭章若從唐朝韓愈上溯西漢,逆而難;但如果自曹操入東漢,就較容易,也順理成章,但到後來,曾還是聽出王的弦外之音。原來還是讓自己做曹操。但他這次倒也平靜,故作不知。王自知他的帝王之術再無實現的機會,頗為沮喪,只得悻悻而歸。這就是王闓運的不明智了。當年曾國藩兵強馬壯的時候尚拒當皇帝,如今他已自剪羽翼、精力衰退,即使他想當皇帝,也沒有這個力量和時間了。

長篇歷史小説《曾國藩》的作者唐浩明也認為,從客觀原因分析,假如曾國藩真的造反了,不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軍權大握、功高震主的曾國藩,最終依靠深長的謀略完成了政治上的“退卻”,消除了清政府的疑忌,鞏固了地位,度過了難關。能夠做到這一點,決非易事。在中國封建社會中,像他這樣恰如其分地完成轉變的事例是不多的,而身敗名裂、兔死狗烹者卻史不絕書。由此可見曾歷史經驗之豐富、政治嗅覺之靈敏,老謀深算、處事果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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