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羌族建築文化的人文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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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族建築文化有着悠久的歷史,功能多樣化,在長期不斷的對建築改造中逐漸形成了完美的體系,具有了豐富的文化內涵。今天,一起和小編來解讀一下羌族建築文化的人文內涵,更加深入體系的瞭解中國建築文化。

解讀羌族建築文化的人文內涵


  羌族建築的文化內涵分析
  羌族的建築文化根植於本民族傳統文化,兼蓄多種文化和建築樣式的有益因素,經過多年的經驗積累和對外來文化的吸收,在效仿的基礎上,進行了積極必要的改造,體現出羌族建築文化極大的包容性和雜糅性特徵,功能合理有序,具有深厚的文化內涵,在我國傳統建築文化中具有獨特和重要的地位。

  (一)與生存、生活的關係密切
  羌族建築形式多樣,以碉樓、石砌民居、碉巢、土屋和板屋為主要建築形式,石砌房佔的比重最大,其中碉樓最具特色,是羌族生存觀的主要物化形式,成為羌族艱辛歷史經歷的見證。

  1、與生存關係密切的碉樓
  《後漢書·西南夷傳》載:“冉駹夷者,武帝所開,元鼎六年,以為汶山郡,至地節三年夷人以立郡賦重,宣帝乃省並蜀郡,為北部都尉,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眾皆依山居止,累石為室,高者至十餘丈為邛籠(按:今彼土夷人呼為雕也)”,“‘邛籠’,即今羌語,碉樓之意”。
  碉樓是羌族建築中一種特殊的空間形態,是羌族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符號之一和驍勇民風的歷史見證,在長期的實踐中,以碉樓為中心,形成羌族獨有的建築佈局。
  早期碉樓的功能主要用於戰備,各寨中碉樓的排列多成“Z”字形,達到提前防禦和隱蔽禦敵的目的,還可將寶物藏於碉樓之中,有效地防備山匪、強盜的搶掠,在冷兵器時代曾發揮過巨大的作用。
  碉樓形式多種,有四角、六角、八角等,茂縣的黑虎羌寨甚至有十二角的碉樓;各地碉樓的高度20~30米不等,最多的有十三、四層。碉樓有不同的種類,有哨碉、戰備碉、風水碉等,哨碉放哨,戰備碉禦敵,風水碉祭祀,功能各異。用作祭祀的碉樓,有一定的神聖感,是族羣的象徵,與通天柱、生命樹有相似之意,是羌人的一種“圖騰”。碉樓還是全寨的最高點和中心點,是在寨內判斷方位的指示標誌,
  在結構上,有的碉樓單獨修建,有的與住宅結合修建,空間形態優美。各層的四面牆上有外小內大的鬥窗,既可用來採光,更主要的功能是在戰鬥時作為射擊孔,由於鬥窗結構上的內大外小,外面的敵人很難對隱藏在碉樓內的羌人構成威脅,而羌人則可以有效地殺傷敵人,設計匠心獨具。有的碉樓還辟有半地下室,可貯存糧食,還有的碉樓設計有小的出口,與陰溝、暗道、主渠相通,戰時可作逃生通道。由此可見,碉樓的每一處設計均以生存為基點而展開。
  如今的碉樓已無戰備之用,過去的防禦功能已被貯存和居住取代,理縣桃坪羌寨的碉樓更已被開發為旅遊中的觀光景點,在新時期實現了功能轉換。

  2、空間分配合理、陳設功能明確的民居
  羌族建築技巧高超,就地取材,以石塊拌以當地盛產的黃泥砌成,牢固堅實。在羌族史詩《羌戈大戰》中,就有關於建築的生動描述,如“如烏山上採青石,青石塊塊作牆面;木西嶺上砍鐵杉,鐵杉作柱又鋸板”,“九溝裏頭砍木頭,九匹山上背石片;九溝清水調泥巴,羌人重把碉樓建”等。
  (1)合理的空間分配
  羌族民居至今仍為為“幹欄式”結構,普遍的高度為三層。建築的第一層,為牲畜圈和廁所,還可堆放柴薪(現在河谷地區也有在菜地中建牲畜圈,但半山和高半山地區依然保持原始風貌),功能單純實用;第三層為儲藏室、曬台和罩樓,如豬膘肉、油餅、香腸等食品都懸掛於第三層,可利用第二層火塘的煙燻防腐。外面為曬台,可以曬放玉米等農作物。
  人居的第二層,傳統的室內空間劃分主要依據神龕、火塘、中心柱在主屋對角線上的標準進行分配。由於歷史上的不斷改造或擴大,傳統的尺度規範逐漸被放寬,為工匠們提供了改變這種傳統規則的自由,既隨意又合理。
  羌族堂屋一般都分為兩部分,進大門為外間,右邊為樓梯,可達第三層的倉房和曬台。主屋位於左邊,有門,面積大小不等,呈正方形或長方形。
  以桃坪羌寨的龍小瓊宅為例,主屋神龕位於主屋門對面牆的夾角處,神龕下設火塘,由於主屋寬度的原因,火塘的旁邊是由兩根並列的中心柱組成,柱間立板,與外間的中柱成一條直線,自然地將主屋與廚房分割。主屋有門通往其他卧室和房間,卧室位置略高於主屋,構造簡單,均為木板隔成,整棟住宅結構複雜,錯層、夾層眾多,並很好地運用了共享空間,體現出一種設計初的智慧。
  龍宅第二層的空間分配以主屋為中心,突出了主屋是家人活動的重要場所的地位;門厚實沉重,陳設豐富集中,從主屋才能進入各個卧室,且夾層、錯層眾多的設計,則體現出主屋的神聖性和羌人性格中的神祕性和封閉性特徵。
  (2)功能明確的陳設

  “掛火炕”還具有其他功能,如逢年過節時可在上面燒香祭拜,平時可將製作農具的木料放在上面,利用火塘的温度將其炕幹,可使製成的農具不會變形,一舉多得。
  汶川縣的蘿蔔寨的火塘形式是個例外。蘿蔔寨火塘沒有三腳鐵架,而是直接在地板上挖坑,用泥圍砌成一圓灶,中間留洞,在圓灶周圍包上濕煤,利用温度將濕煤炕幹,需要時揭下一塊填入灶中,保證灶火一直燃燒。火塘上方沒有“掛火炕”,僅吊幾根鐵鏈,可用來懸掛各種炊煮器,與其他羌寨有明顯區別。對於這種火塘形式出現的原因,據當地村民馬青華解釋,由於鐵製三腳架成本較高,而蘿蔔寨附近的山上煤炭資源較為豐富,成本很低,因而出現了這種火塘。
  神龕也是主屋中的重要陳設,其功能更多地體現在精神生活方面,將在下文中詳述。櫥櫃也是主屋陳設中的一個主要內容,以神龕為中心向兩邊成直角展開,均為開放式結構,規模大小不等,用來放置雜物和生活用品,功能單純。櫥櫃也是羌人審美需求的重要表現區域,如龍小瓊宅的櫥櫃分三層,高約2.8米,長約4米,櫥櫃的上檐為一組“龍鳳呈祥”的木雕,龍鳳之間為一“陰陽魚”圖案,做工較為講究,漢化痕跡較為明顯。櫥櫃下部空間較大,可擺放水缸、米桶等雜物。
  其他房間的陳設,每户根據自己的喜好,隨意性較大,條件好的人家專門闢有用來跳舞、烤羊的房間,有的還在牆上掛上如羊皮背心、蓑衣或獸皮、在門頭上掛經過處理和描繪的牛羊頭作裝飾,體現出一定的審美情趣。
  羌族住宅的空間分配和陳設特點,在保持民族本元文化特徵的前提下,如主屋的空間分配和結構基本相同,神龕、火塘、中心柱、櫥櫃等必不可少,其他房間的空間分配和陳設則各具特色,特別是具有現代文明特徵的陳設越來越多,這與新一代羌人普遍受到不同程度的漢文化的正規學校教育,文化的趨同性越來越強有直接的關係。

  (二)精神慰籍功能的作用明顯
  羌族是一個多神崇拜的民族,至今仍保留有萬物有靈的靈物崇拜。在羌族的建築文化中,含有比較濃厚的多神崇拜思想,並在多方位有所體現。

  1、火塘
  上文已述,火塘是羌人家庭生活的中心,是家庭中最神聖的區域,羌人日常的生活都圍繞火塘進行。羌區氣候寒冷,過去因為取火困難,因此火塘終年不滅,稱“萬年火”。最初的火塘由三塊白石壘制而成,底部鑿成圓火塘,“三石頂一鍋”,用來烤羊、燒煮、取暖等,這種習俗與羌族歷史上遊牧生活的經歷有一定的內在聯繫。
  羌族的火塘具有神聖的內涵,雖然早期的三塊白石被現在的鐵製三腳代替,但內涵相同,分別象徵着三尊神,即火神,由於火在生活中的重要作用,羌人形成了火神崇拜的傳統,後來又吸收了漢族灶神的概念,使火塘的地位更加崇高;男宗神,即祖宗神,羌語稱之為“活葉依稀”;女宗神,又稱為婆婆神或媳婦神,羌語稱之為“遲依稀”。
  由於火塘的特殊性,因此圍繞火塘,產生了很多禁忌,如不可從火塘上跨越,不可在火塘旁作吐痰、放屁等污穢之事,體現出火塘的重要地位及羌人對火塘的敬畏崇拜心理。
  火塘既是羌人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具,又是羌人精神生活的重要內容,是羌人與祖先、神靈間溝通的橋樑,受到了羌人的膜拜,並且還是體現羌族社會凝聚力的標誌。隨着現代文明的進入,火塘的神聖性在某種程度上也有弱化的趨勢,如茂縣曲谷鄉河西村就出現了四腳的火塘支架,當地人解釋其原因是這種支架承重的力量更大。但拋棄了傳統的三尊神,對功能性的注重超越了火塘的本元文化特質,這也間接地説明民族傳統文化地位的削弱。


  1、等級秩序在官寨建築中的體現
  中國封建制的社會政治秩序,皇帝擁有絕對權威,等級森嚴,社會倫理道德關係劃分出上下、尊卑、主從等關係,反映在建築上,處處以等級化、秩序化的佈局來表現統治者的權威。
  這種強調等級秩序的倫理思想在羌族的官寨建築有明確表現。羌族的官寨為土司的住宅,土司制度在羌族歷史悠久,直到解放前,土司在當地還享有絕對的權力和權威。空間複雜、形態壯觀的官寨建築就是土司權力和權威的物化形式。
  目前羌區僅存三座官寨,分別是茂縣曲谷鄉河西村的王泰昌官寨,由藏族所建的羌區境內最大的瓦寺土司官寨,理縣甘堡鄉藏族桑梓侯(桑福田)官寨。本文以茂縣曲谷鄉河西村的王泰昌官寨為例進行分析。
  河西村有四寨,呈三角形佈局,官寨位於三角形中心的一緩坡上,四寨圍繞,遠看如一座城堡,凸顯出主人高貴的身份。
  整個官寨面積約600平方米,高約有20米,分六層,外部為石質結構,內部除牆體外基本為木質結構,兼有漢、藏、羌族的建築特點。官寨平面呈正方形,坐西朝東開門,但底層平面因分台構築不完整,且又為畜養空間,二層大門實際為是坐北朝南。從二層進門為一天井,與漢族建築中的天井相似,既可採光,也可排煙。每層有專門的木製澗水槽排水,對細節構件的處理手法細膩。內部採取石砌與木構相結合的空間分割手法,石砌牆既分割主要空間又起承重作用。楔入石牆體的木樑,均取“5”數,如5寸,1尺5寸等,據當地人解釋,“5”是“武”的諧音,是羌人尚武精神的表現(筆者認為,官寨建築中對“5”數的運用,可能應該還含有一定的禮法規範,這是因為,土司制度肇始於元代,盛於明清,明清正是漢文化對羌族深入影響的時期,這個時期的土司在羌區具有非常崇高的地位,是羌族的權力中心,雖然是受屬中央政府節制,但也接受了漢文化的洗禮,因此,在很多方面,均以漢文化的規範為準則,對“5”數在官寨建築中被廣泛運用,就是漢文化影響的一種反映。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5”數具有特殊的地位,在《周易》的六爻中,“5”數即處於上卦(外卦)的中位,有得中為吉的含義;“5”數在陽數中又處於居中的位置,有調和之意,在東、西、南、北、中這五個方位中,“5”代表中央。中國古代稱帝王為“九五之尊”,即融合了“九”的尊貴和“五”的居中調和之意,既得中又得正,在吉祥程度上,甚至超過了“上九”,從而成為帝王的象徵。因此,官寨居於整個村落的中心位置,在漢文化中體現地位和等級的“5”數被廣泛運用到土司的官寨建築之中,就比較容易理解,從中可窺察出土司對漢文化中等級秩序觀念的重視和潛意識中以自我為中心的強烈統治欲。以上分析屬於筆者推測,還有待在以後的進一步考察中作深入研究)。其他如在隱蔽處和拐角處留有鬥窗狀射擊孔等細節的設計,則更突出土司在羌族社會中的崇高地位。
  整座建築圍繞天井展開,房屋眾多,佈局合理,空間充裕,門、窗、圍欄均為木質,每扇門及圍欄上都有木雕裝飾,鏤空雕、淺浮雕等手法並存,漢文化特徵明顯;窗户狹小規整,尺寸一致,不同於一般羌民的窗户,從表面上看,有藏族建築風格的影響(河西村所處的曲谷鄉毗鄰黑水藏區,相互之間的交流甚多),但從深層次分析,嚴謹統一的尺度與上文所分析的“5”數在官寨建築中的運用具有同樣的含義,都透露出羌族上層人物潛意識中對法度和權力的追求,具有很強的政治倫理觀和尊卑有序的等級秩序觀內涵。

  2、一體化的建築佈局所表現出的羣體意識
  “在我國的傳統道德主要是儒家倫理中,十分重視以社會為本位的整體主義精神,這種觀念和精神表現在倫理觀上就是強調羣體意識,注重整體秩序,主張個體應以羣體、大局為最高價值取向,在既有的人倫秩序中安倫盡份,維護整體‘和諧’”。
  羌人歷史上久經戰亂,被迫遷移至岷江上游之後,因地理原因,分佈零散,為防禦外敵,每個羌寨內部都形成了很強的凝聚力,精誠團結成為羌族的民族性格,其民居佈局與其民族性格一致,強調整體,羣體意識感強烈。
  羌區的大部分羌寨,均依山而建,沿等高線佈局,從外觀上看,整體連貫;從內部結構看,每户的房屋也由大大小小房間穿插相連,構成整體。很多羌寨,户與户之間有過街樓相通,過街樓如同“鈕釦”,將每户有機連接,使全寨呈現出一體化的整體建築佈局,並因此形成多個暗道,平時為羌民溝通提供方便,戰時則成為地道,有很好的隱蔽功能,而對於對手又如迷宮,可以有效地打擊敵人,如理縣的桃坪羌寨、蒲溪鄉休溪羌寨、理縣增頭羌寨等的佈局就具有這種特點。
  一體化的村落佈局一般是圍繞碉樓展開,不過也有例外,如汶川縣蘿蔔寨因為建築材料上原因,沒有碉樓,但共用空間的廣泛運用,整個村落依然呈現出一體化的整體佈局。羌族建築圍繞碉樓展開佈局,突出碉樓,並不是強調某種個性意識,而是因為戰備的需要,是生存觀決定下的羣體意識的表現,與漢族傳統建築重視向平面展開的羣體組合,採取中軸對稱的嚴謹佈局有本質的區別。羌寨的村落佈局看似隨意,但因以碉樓為向心點,依託過街樓的連接,散而不亂,體現出注重羣體意識的倫理觀念。

  3、尊祖崇上思想在單體家庭中的體現
  祖先崇拜是羌族倫理思想的主要內容,並被上升為一種宗教思想。明清以後,羌族的本體倫理思想與漢文化中的倫理宗法制度融合,使羌族社會的倫理思想內容更加豐富。
  白石崇拜是羌族宗教中最重要的內容,白石是所有神靈的化身,羌族碉樓和民居的頂部,都放有幾塊白石,代表着天、地、山、火等諸神,逢重要節氣,燃燒柏枝,進行祭祀,體現出崇上的倫理思想。
  尊祖是羌族社會生活中的根本倫理。羌族的尊祖崇拜,大致分為三類:始祖、遠祖和近祖崇拜。始祖和遠祖崇拜,屬於村寨或地區性的氏族或部落的集體祭祀,對近祖崇拜主要在室內的日常祭祀中進行,即敬家神。
  長輩在羌族社會中地位崇高,不論婚喪節慶、分支分家,還是財產繼承、調解糾紛等大小事宜,長輩都具有絕對的權威,這裏既有氏族社會的遺存,也具有濃厚的宗法色彩。
  神龕中所供奉的家庭保護神和祖先神位,是傳統倫理思想中“孝”的體現;火塘三腳分別代表男女宗神和火神,則藴涵有對祖先生殖和繁衍的崇拜和感恩心理。
  主屋中的火塘上方為祖神聖地,是最尊貴之位,只有老人、長輩才能入坐此位,而晚輩若隨意坐此位,則被視為對祖先的大不敬。圍繞火塘產生的各種規範和禁忌,都説明羌族社會對倫理道德思想的重視。
  對於中心柱的崇拜,前文已述,與火塘、神龕一樣,同樣也具有很強的倫理道德內涵。
  綜上分析可見,雖然如今羌人對神龕、火塘和中心柱的崇拜敬畏已經演化為宗教活動,名為祭家神,其本質還是一種祭祖心理,仍然具有深沉的倫理意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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